[编者按] 继2011年上半年推出“身边的感动”系列报道受到广泛好评后，从2011年10月起，我们推出了新栏目“学者笔谈”。本栏目将陆续推出一批我校有影响的学者，重点展示他们在人才培养、科学研究、服务社会和文化传承与创新等方面的观点和见解、思路和做法及理论和实践，旨在弘扬科学精神，激荡人文情怀，回归学术本位，浓郁学术气象，全面提升交大学术的影响力和传播力。

　　■ 我们要培养有创造力的好学生，首先要研究什么样的学生才是好学生，怎样才能培养好学生。既要转变学校教育的价值取向和教育方式，又要转变学生的接受方式、学习方式。

　　■ “授之以鱼”，即是说从知识教育角度看，学校要向学生教授基本的、基础的知识；“授之以渔”，即要教授学生探究知识，创新知识，解决实践问题的能力及其工具和方法；“授之以‘鱼’”，即强调最重要的是激发学生创新的欲望，给予他们创新的目标和精神动力，便于学生在掌握了探究知识，解决问题的基本方法的基础上，在日后的实践中不断地创造新知识、新方法。

　　■ 大学生领导力教育既是提升大学生综合素养的重要途径，也是对中国领导人才这种战略性资源的前瞻性开发和储备。从内容上说，它包括了学生价值观维度、知识维度和行为维度的教育。从学校内部教育工作关系看，它是一项系统工程，需要学校的整体设计和推进。

　　交通大学的使命从创立之时起就是‘储才兴邦’，后来唐文治老校长提出交大的使命是造就领袖人才。面对新时代的要求，交通大学的使命是为世界、为民族培养造就创新型领袖人才。我是中国浦东干部学院领导研究院院长，曾任中国浦东干部学院首任常务副院长，主要从事马克思主义理论和领导学专业方向的教学和研究，现为交大马克思主义学院的兼职教授。让我感到兴奋和自豪的是，目前在中国，尽管有许多著名大学强调自己的学校是培养未来领袖的摇篮，但还没有别的学校如此清晰而明确地提出以“为世界、为民族培养造就创新型领袖人才”为学校使命，同时从人才培养的目标定位和育人理念、育人模式的战略高度作出这样的表述。当然，要真正实现这样的使命、理念和目标，需要不断提高全校师生的共识度，需要将使命、理念和目标转化为学校的育人机制，转化为学生的学习机制，转化为师生的自觉行为。这一战略定位与目标是项具有重大意义的系统工程，会涉及诸多领域和方面的思想观念、体制机制以及实践行为的价值取向等等。这里仅就相关问题发表几点随感。

　　听话的孩子就没有创造力吗？

　　“为什么我们的学校总是培养不出杰出人才？”——如何回答钱学森之问？其实质是如何培养创新型人才的问题。我们常常抱怨中国的好学生、好孩子的特点是听话，好象是听话影响了孩子的创新能力，或者听话的孩子就没有创造力。这样的人才理念值得商榷。我想，我们不应该去否定和责怪听话的孩子。孩子听话不好吗？听话的孩子是好孩子，好孩子就一定缺乏创新能力吗？难道教育就是要培养不听话的孩子吗？

　　显然，这里涉及到好孩子、好学生的内涵和标准，涉及到我们的培养目标和教育方法。所以，我们要培养有创造力的好学生，首先要研究什么样的学生才是好学生，怎样才能培养好学生。从教育角度看，最关键的是要研究我们究竟如何教育培养学生，包括对学生说什么，怎么说。同时还要研究如何教会学生听什么，怎么听，听了以后怎么想、怎么做。总之，既要转变学校教育的价值取向和教育方式，又要转变学生的接受方式、学习方式。

　　众所周知，数学家陈景润就是听了他中学时代老师，中国著名的空气动力学家，航空工程教育家沈元的关于哥德巴赫（Goldbach）猜想的故事以后，才萌发了攀登数学高峰的梦想，开始了日后艰辛的科学探索历程的。那么，如果他的中学老师根本就不知道有哥德巴赫猜想，如果他的老师认为根本就不应该将这样的难题告诉孩子，那又会怎样呢？如果陈景润不是一个会听话的学生，压根儿就没有把老师的话听进去，听了以后也不思考，不研究，那么会有以后的成就吗？当然，这件事本身具有偶然性，一位科学家因为偶然的机会成为中学生的班主任，但重要的是它蕴含着创新型人才培养的必然性。作为教育家的沈元他懂得对学生说什么，怎么说。他不仅针对教学对象的年龄和心理特点，常常结合教学内容，以讲故事的方法，深入浅出地介绍著名科学家事迹和科学命题，循循善诱地将青年学生引入了出神入化的科学世界，激起他们向往科学、学习科学的巨大热情，而且还常利用课余时间同他们谈青年人的理想和追求，启发鼓励学生树立为科学献身的志向。我想他这么做的目的，正是想用多种方式让学生听懂他的话。而且正是沈元的话，奠定了陈景润的科学理想，奋斗目标，给了陈景润在其后几十年为摘取那颗“数学皇冠上的明珠”，攀登数学世界高峰的力量和勇气。所以，陈景润也从内心感谢启蒙老师。当年那个听懂了老师话的中学生，从20世纪50年代起，就将他每次发表的论文的单行本寄给沈元，并在上面写了对老师的真诚感谢的话，其中也包含了再想听听老师的话的意思。1978年全国科学大会召开期间，沈元看到了报上刊登的报告文学《哥德巴赫猜想》后给陈景润写了一封信，表达了作为一位老师的鼓励、自谦和自豪。自然，陈景润是沈元心中的好学生。毋庸置疑，陈景润是有创造力的，因为他不仅是个“听话”的孩子，还是一个善于听、善于思考、善于学习的学生。

　　另一则故事是说，克林顿15岁那年的有一天，他向母亲宣布将来一定要竞选美国总统。母亲弗吉妮亚告诉克林顿：“孩子，我相信你能行。现在，对你来说，也许正是实现这个梦想的最好时机。”无疑，有梦想的孩子是好孩子，是有创造力的孩子。这里的问题是，孩子有了梦想，家长和老师怎么办。鼓励、保护孩子的梦想，就是保护孩子的创造力。对于克林顿来说，正是母亲的鼓励和肯定，给了克林顿向着梦想迈进的自信和勇气。我们不妨设想，如果他母亲（或老师）不是鼓励，而是斥责他异想天开，要他打消这种“狂妄”的念头，结果又会怎样？大概美国也就不会有克林顿这位总统了。

　　一个是数学家，是创新型的科技领袖，一个是政治家，创新型的政治领袖（克林顿在任上也有许多创新的举措），两者相同的是，不仅都有梦想和创造力，而且都是听话的好孩子、好学生，而造就他们的是善于说话，善于教育的老师和家长。我想这两个案例的启示是意味深长的。

　　是授之以鱼、授之以渔，还是授之以“鱼”？

　　有日本四大经营之圣之一美誉的日本企业家稻盛和夫，在他的著作《活法》里讲了一个年轻时的故事。那是他第一次听松下幸之助先生（松下电器创始人）演讲。松下先生演讲时提到了他著名的“水库式经营”理念，意为企业经营，要像为防止自然界的旱涝灾害而要建立水库一样，在经济景气时就需要为经济萧条时做好储备，即企业经营应该留有余裕，以规避风险。听着松下先生老这么讲，台下众多的中小企业家听众渐有不满，因为大家们最想听的是怎样才能建水库，而不是建水库的重要性。故在互动答疑时有人干脆提出，希望松下先生教大家建立“水库”的具体方法，说因为“水库式经营”的理念虽好，但您不教我们如何建立的具体方法毫无意义。听了此意见，松下先生脸上微露苦笑，沉默片刻自言自语道：“那方法我也不知道，但你们必须要建水库，必须得这么想”。结果，全场一片哗然。稻盛和夫先生说，那时他却听懂了松下先生的意思，他认为松下先生向大家传递了一个真理，即最重要的是在心中要有一个目标，有一种强烈的“建水库”的愿望，至于建水库的具体方法是因人而异的，不存在千篇一律的办法可教。因此在他看来，松下先生甚至是有意地“引而不发”，是旨在鼓励大家去根据实际进行创造。看到这里，使我想起了中国清代画家石涛先生在他的《画语录》中关于“法无定法”的阐述。“无法而法，乃为至法”的名言，这真是他对绘画技法变革创新见解的深刻表达和独到境界。

　　鉴于上述两事，我想，我们应该把通常讲的“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的说法拓展为“要授之以鱼，也要授之以渔，更要授之以‘鱼’”的理念。这里我的意思是学校对学生既要授之以鱼，也要授之以渔，但最重要的是要授之以“鱼”。“授之以鱼”，即是说从知识教育角度看，学校要向学生教授基本的、基础的知识；“授之以渔”，即要教授学生探究知识，创新知识，解决实践问题的能力及其工具和方法；“授之以‘鱼’”，即强调最重要的是激发学生创新的欲望，给予他们创新的目标和精神动力，便于学生在掌握了探究知识，解决问题的基本方法的基础上，在日后的实践中不断地创造新知识、新方法。一旦达到了这样的境界，他们就不是一般的科技创新人才，而是领军人才，是创新型的领袖人才了，因为他们的身后必然地有一群真诚的追随者。显而易见，沈元老师的贡献在于培养了杰出的创新型领袖人才，他授予陈景润的不是数学上的鱼，即具体知识，也超越了“渔”，即一般性的探究知识的工具和方法，而是哥德巴赫（Goldbach）猜想这条堪称数学皇冠上明珠的“鱼”，即是一个追求科学创新的目标和愿景，正是这条“鱼”，激励、伴随了陈景润的一生，并使他成为创新型的科学领袖。

　　整体推进创新型领袖人才的培养

　　“创新型领袖人才”，其内涵不仅是创新型人才，而且是领袖型人才，后者的根本要求是具有领导力。交大校友中有像江泽民、汪道涵、钱学森等诸多著名的领袖人物，但他们的领导力大抵是在毕业后的领导实践中造就的，在校时他们未必有受过专门的领导力教育和训练。今天，我们理应具有更高的历史自觉性，为培养一大批创新型领袖人才，开展大学生领导力教育是必然的战略选择，也是贯彻落实学校的培养目标和“三位一体”育人模式的必要保证。

　　国外大学生领导力教育始于20世纪70、80年代，并已取得较多的理论研究和实践成果，许多大学还设置了领导力教育专业，授予相关专业的硕士、博士学位。在中国，大学要培养未来领袖已经成为一个热门的话题，但往往缺少整体设计和系统研究，甚至在部分同志头脑中还存在着一些误区，以为这会强化大学生的“官本位”意识等等。

　　大学生领导力教育既是提升大学生综合素养的重要途径，也是对中国领导人才这种战略性资源的前瞻性开发和储备。从目标上说，它符合《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的总战略部分明确提出的，把“着力提高学生服务国家服务人民的社会责任感、勇于探索的创新精神和善于解决问题的实践能力”作为大学人才培养新的教育理念和培养目标。从内容上说，它包括了学生价值观维度、知识维度和行为维度的教育。从学校内部教育工作关系看，它关系到学校的德育、智育以及学生工作等其他多种教育工作，因此它是一项系统工程，需要学校的整体设计和推进。

　　上海交大的有关部门和院系也已经开展了学生领袖的领导力训练，本科新生领导力测试等多种形式的项目，有了致远学院和创业学院等。但还应在整合原有领导力教育实践和项目的基础上，设计制定学校学生领导力教育的整体规划和实施方案，建立学生领导力教育的领导、协调机构以及领导力研究中心等研究平台，以“知识探究、能力建设和人格养成”三位一体的新教育理念为目标模式，形成以人格养成教育为主要切入点和实施载体的，以“饮水思源，爱国荣校”的校训精神为核心的价值观教育；形成从学生领袖的领导力培训、开设全校性公共选修课程和多种形式的领导力教育培养项目，到在学校教学的“知识探究，能力建设”等所有环节中渗透领导者素质和领导力培养的教学模式的构建，要加快创设培养未来创新型领袖实验室和组建高水平的研究实验团队，设立高层次的国内国际学生领导力教育交流平台等措施，加快实现从工程师的摇篮向创新型领袖摇篮的升级！

　　学者小传

　　奚洁人，上海交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兼职教授。中国浦东干部学院领导研究院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学科评审组专家、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中国领导科学研究会副会长、上海市领导科学学会会长；华东师范大学、华东理工大学、中国人民解放军国防大学、解放军信息工程大学兼职教授。

　　曾任中国浦东干部学院首任常务副院长、中共上海市委党校常务副校长、上海行政学院常务副院长、上海市社会科学界联合会副主席等职。

　　长期从事马克思主义理论、领导学和领导教育学、党史党建等学科领域的研究与教学。在《人民日报》、《光明日报》、《求是》杂志等报刊杂志发表论文一百多篇，撰写和主编《面向21世纪的领导创新》、《领导教育学大系（系列丛书）》、《中国领导学研究20年》、《中国共产党的执政能力与领导哲学》、《二十世纪中国社会科学·马克思主义卷》等著作十多部。科研成果曾获中共中央宣传部“五个一工程”奖和国家新闻出版总署“三个一百”原创图书出版工程奖，以及省部级奖十多项。作为首席专家，主持完成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党的先进性建设问题研究》等多项国家与省部级科研课题。

　　曾在美国哈佛大学肯尼迪政府学院、法国国立行政学院等著名院校和国内外重要论坛发表演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