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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材料学专家陈舜揆先生

  陈舜楑(1926-1979)男,浙江省宁波市人,我国著名的冶金、材料学家。1944年9月毕业于宁波私立求实学社。1944年9月在宁波私立兢进商业学校任数学教师。1945-1946年在上海私立光华大学土木系学习。1946年考入交通大学航空工程系,于1950年毕业。1950-1952年在私立上海大同大学任教。1952年随上海大同大学并到交通大学机械系任教,协助著名冶金学家周志宏教授筹建金相热处理专业。1959年上海交通大学组建冶金系时,承担“钢铁冶金”专业筹建工作。1961年负责筹建的“特种冶金”专业。1962年任冶金系分管教学副系主任兼“特种冶金”专业教研室主任。在高温合金制备工艺及真空熔炼设备领域,在国内享有盛誉,出色地完成国防急需的航空发动机高温合金材料制备工艺和中试生产科研工作。1966年和1977年两次被评为上海交通大学先进工作者。1978年7月被任命为上海交通大学材料科学及工程系副系主任。

  陈舜揆是我国著名材料科学家和教育家周志宏院士的得力助手,辅佐周志宏创建金相热处理专业立下汉马功劳。在我国材料科学领域享有很高的声誉。他的座右铭是:“清清白白做人,认认真真做事”。他勇挑重担、开拓创新,一心一意为教学、国防科研事业奋斗,做出了重大贡献。他为人谦虚谨慎,生活朴素,待人诚恳,任劳任怨。他尊重同事,关心青年教师和学生,是大家公认的良师益友。

  勇挑重担,建新专业

  陈舜揆1946考入交通大学航空工程系。他勤奋好学,成绩优异,获得师生的好评。在交通大学学习期间,他和崔振源为季文美教授的材料力学演算的《材料力学学习习题解》于1952年由上海龙门联合书局出版。他1950年从交通大学毕业后到上海大同大学机械工程系,跟随系主任周志宏教授从事教学工作。

  1952年秋全国高校院系调整时,大同大学并入交通大学。从此,陈舜楑与交通大学结下不解之缘。当初他在交通大学机械系任教,担任机械制图教学工作。之后协助周志宏教授筹建金相热处理专业,做出卓越贡献。1952年,金相热处理专业招收首届新生,同时有四年制本科生和二年制专科生。1953年春筹建金相热处理实验室时,他参与热处理实验室建设,承担“ 热处理炉及热处理车间设备”课程的教学。由于交通大学的金相热处理专业是新设立的专业之一,既无经验又缺乏资料,而且首届学生马上就要进入专业课程教学阶段。在周志宏教授的指导下,大家鼓足干劲,边学边干。由于陈舜揆扎实的工程学的基础,加上自身的刻苦努力,通过查阅国内外的有关图书资料,还先后到上海、山西等地有关工厂车间以及当时还在建设中的长春第一汽车厂学习考察,收集了所需的专业资料。因此出色地完成了所承担的教学和实验室建设任务。

  1955年为了筹备首届金相热处理专业本科生的毕业设计,学校请来了原苏联莫斯科钢铁学院的索洛基辛教授指导年轻教师进行毕业设计预演,设计题目由苏联专家指定,要求教师独立完成设计,通过专家组的答辩后才能取得指导学生毕业设计的资格。可见当年的学校、系的领导,对教师工作的要求非常严格。陈舜楑作为受苏联专家指导的青年教师,他的设计题目是《年产若干万件的渗碳车间》。他很重视理论与实际联系,下工厂实地调研、收集资料,精心设计,顺利地通过了苏联专家组答辩,取得了指导学生毕业设计的资格。他的进取心很强,干一行爱一行,而且要干一定要把它干得最好。通过这次毕业设计预演实践,使他对气体渗碳有了更深入的认识和浓厚的兴趣。他要探索一种新的渗碳工艺,开展“利用城市煤气渗碳工艺及控制的研究”。这是他的第一个具有开拓性的科研项目。由于当时实验室里没有现成的渗碳设备。他自行设计制造了小型的渗碳炉和相关的控制装置。并且用这些自制的简易设备,取得了探索性的研究成果。

  20世纪50年代中后期,国务院决定将交通大学迁往西安,后来又决定分设上海、西安一校两地办学。在这样的大背景下,金相专业的师生及实验设备大部分都迁往西安,上海只留下少数教师和空空荡荡的实验室。1959年,“一校两地”分别成立上海交通大学、西安交通大学。陈舜楑协助周志宏重建金相专业,他身负重担。

  1958 1959年“大跃进”时期,周志宏教授被邀请参与为上海钢铁工业的建设出谋划策。上海市政府要求上海交大为上海培养钢铁冶金及加工方面专业人才,遂在交大组建了冶金系,设有金属材料及热处理、钢铁冶金、轧钢、稀有金属冶金等专业。但是,当时上海交大缺乏钢铁冶金及金属加工专业的师资和相关的专业实验设备。在周志宏教授的动员下,他义无反顾地放弃已经熟悉的教学和科学研究工作,又转入相对陌生的“钢铁冶金”专业的筹建工作。他不计较个人得失,迎难而上,凭着自己宽广的学识、刻苦钻研和发愤图强的精神,挑起了筹建“钢铁冶金”专业的重担,在短期内建成了钢铁冶金专业。第一届钢铁冶金专业学生从造船、机械系等转来的三年级学生起办,学生人数多达近200人,直接进入专业教学,其难度之大可想而知。尔后他又培养了一届又一届的学生。

  1961年2月,陈舜楑为了国防建设的需要,为国防军工部门输送更多的专业人才,中央决定将上海交通大学被划归国防科委领导。考虑到国防建设对新型合金材料研发人才的需求,交大于1962年决定在冶金系筹建“特种冶金”专业,培养从事国防军工建设急需的新型合金材料制备和相关设备研发的专业人才。系里又指派他兼任特种冶金专业教研室主任,他时任冶金系分管教学工作的副系主任,又负责一个新专业的筹建工作。他富有开拓创新精神,又带领来自钢铁冶金、金属材料热处理和电力专业的年轻教师收集资料编写教材,筹建“真空冶炼实验室”和“真空设备及测试实验室”。在国内率先开设、主讲了“真空技术基础”和“真空熔炼”等专业课。 “特种冶金”专业,是国内首批获得国家教育部批准设立的专业。

  承上启下,教书育人

  陈舜楑对周志宏、季文美等长辈师长非常崇敬;对同辈同事也非常礼让;对身边年轻教师的成长也非常关心和爱护。他经常对年轻教师说,他肩负着承上启下责任。他的责任是要传承周志宏、季文美这些长辈师长的教书育人治学之道,传授给身边的年轻教师,使他们能健康成长,成为交大的栋梁之才。所以,他很细心地给身边每位年轻教师制定培养计划,要求他们要跟班听课,不但要听课还要和所跟班的学生一样参加课程考试打分;指导他们要在一定的时期内要看哪些年份的哪些外文杂志,不但要看,还要整理出总结资料等。他还亲自逐字逐句修改他们的译文和读书报告。他也很重视学生的生产实习和毕业实习,重视教学与生产实践相结合。因此他要求年轻教师要轮流带学生下工厂实习。他耐心地指导年轻教师如何写实习指导书,在工厂如何与厂方技术人员、工人师傅交流、协调好学生实习事宜等等,事必躬亲,工作非常细致具体。

  陈舜楑最高兴的事是,大胆把年轻教师推上教学第一线锻炼。他亲自检查新开课教师的备课笔记、讲稿,要求新开课教师进行试讲。从讲授内容、板书、提问等方面他都给以讲评。这给青年教师的帮助特别大。

  他对年轻教师如此严格要求的用意,可以从他在病重期间对一位守护在他身边的年轻教师说的话中看出“从你大学毕业后,就在我身边工作,现在我身体不好了,不能再带你到山峰上,只把你带到了半山腰,以后你要自己努力攀登。” 说着说着,他不禁泪流满面。陈舜楑先生是多么热爱他所从事的教书育人事业啊!当年得到陈舜楑指导过的年轻教师们,一直牢记他的教导,各自在自己的教育工作岗位上,热心、认真地完成所承担的教学或科研工作。

  1980年上海科学技术文献出版社出版了他编写的《高温合金》一书,在镍基高温合金脱氧研究领域,享有很高的学术地位,在高校中广受欢迎。至今还成为许多人在网上寻觅的“稀缺图书”、“绝版图书”。

  陈舜楑呕心沥血为交大冶金系筹建的“钢铁冶金”和“特种冶金”两个专业,先后为国防、军工部门输送了数百位毕业生。他们在核弹、火箭、航空发动机和坦克、装甲等武器装备用的新型材料研发、生产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为国防建设做出了重要贡献。

  不断创新  默默奉献

  陈舜楑身负繁重的冶金系教学行政管理工作和特种冶金专业教学任务,还承担着繁重的国防科研工作。当时国内还不能够制造真空感应熔炼电炉和真空自耗电弧炉。尤其是真空感应熔炉适用于冶炼各种新型合金材料,是国防军工急需的新型合金材料研制、生产的关键装备。他意识到这些冶炼设备的重要性和必要性,立即带领年轻教师与上海电炉厂合作,设计样机图纸、研制自动控制电路,攻克了生产中遇到的一道道技术难题,终于在20世纪60年代初,成功地制造出了我国第一台中频真空感应熔炉,填补了国内空白。为我国新型合金材料的研发、生产提供了关键设备。为了感谢陈舜楑和交大年轻教师做出的贡献,上海电炉厂优先为交通大学冶金系提供了一台真空感应熔炉。以后又合作研发了25公斤真空自耗电弧炉等新型真空冶金设备。在此基础上,交大冶金系在国内率先建立了先进的“真空冶炼车间”,并掌握了真空感应炉、真空电弧炉熔炼新工艺和技术,为交大冶金系随后开展高温合金这项国防重大课题研究,提供了技术和设备方面的保障。

  20世纪60年代初,中苏关系破裂,苏方单方面停止了对我国的各种军备器材供应,其中包括某型战机的涡轮发动机维护所急需的K3高温合金叶片材料。自行研制,成为当时下达给国家航空工业部某研究所迫在眉睫的任务。但是,当时国家航空工业部某研究所无论在研究高温合金技术力量,还是在设备条件方面都还准备不足。而在1959年交大冶金系金相教研室按冶金部下达的任务,通过厂校合作已经开展“镍基高温合金”的研究,培养研发人才、积累了经验。之后又组建了“金属物理”(包括高温合金和精密合金)专业。尤其是在陈舜揆先生的带领下创建了“特种冶金”专业和国内最先进的“真空冶炼车间”,掌握了真空冶金的先进工艺技术。因此交大冶金系成为当时在国内首批开展镍基高温合金研究单位之一,并取得了很好的成果。

  1962年,国家航空工业部某研究所副所长、兼总工程师荣科先生亲自率队前来交大冶金系与周志宏教授商定开展所校合作,决定与交大冶金系共同组建航空涡轮发动机叶片K3合金联合攻关课题组。这家研究所派一批冶炼、金相热处理和精密铸造技术人员进驻交大参加合作研究工作。系主任周志宏总负责,陈舜楑分管其中的“K3合金的冶金工艺研究”。经过课题组各方成员的日夜奋战,联合攻关,完成了K3合金的制备工艺、组织结构和性能关系的研究,各项性能均达到苏制K3合金所规定的指标。随后陈舜楑还亲自到该所现场指导K3合金熔炼工作,为航空工业部某研究所生产合格的K3母合金锭,提供了技术支撑,解决了空军急需。为此,1965年1月11日,航空工业部某研究所给交大发来表扬信,写道:“陈舜楑先生来所指导K3合金熔炼工作,带来许多宝贵有益意见对急需的K3合金起了很大的指导作用。”,“陈舜楑先生经常废寝忘食,干劲冲天,把发现的问题系统地组织起来加以细致研究”。 在高温合金制备工艺及真空熔炼设备领域,陈舜楑享有盛誉。1965年,航空工业部某研究所获准从列支敦士登大公国引进一套先进的真空感应炉,陈舜楑以特聘技术顾问兼翻译身份随团出国考察访问。

  在完成了K3合金研究任务后,陈舜楑马不停蹄又接受了另外一家航空发动机厂的大型航空发动机导向叶片K2合金和叶片制造合作研制任务。对方派了相关的技术人员到交大冶金系学习真空冶炼技术、合金组织的性能分析和熔模精密铸造技术等。在陈舜楑等的精心、无私的指导下,他们很快就掌握相关技术,回厂投入生产工作。此外,他还委派骨干教师下厂,到车间现场具体指导,得到了厂方的高度评价。1966年4月他被评为上海交通大学先进工作者。

  20纪70年代初,交大又经历一次体制大变革,被划归国家造船工业部领导。校内的专业设置又一次被调整。这次变革把交大冶金系 的“钢铁冶金”、“特种冶金”等专业撤销了。60年代与国家航空工业部某研究所建立起的合作研发新型高温合金科研项目,早在“文革”期间已被中止。这样,陈舜楑在20世纪60年代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已成为过去,一切都要重新开始。然而,执着的陈舜楑并不气馁。

  1973年国家造船工业部下达了“船用柴油机涡轮增压器材料”的研制任务。陈舜楑又忙碌起来,带领科研组成员查资料、定合金成分,一次次下车间与熔炼操作人员商讨解决工艺过程出现的问题。经过近千次熔炼、高低温力学性能测试试验,十年磨一剑,终于完成该项目的研制任务。至今,这种合金材料作为柴油发动机增压器中涡轮材料,仍在国内柴油机上广泛应用。

  积劳成疾 英年早逝

  20世纪70年代后期,终于迎来了教育、科研的春天。由于陈舜楑在教学、科研和系、教研室行政管理等方面的出色成绩,1977年他再度被评为上海交通大学先进工作者。1978年终于盼来了恢复教师职称的评定工作。陈舜楑于当年4月被提升为副教授。这在当年可是凤毛麟角,只有少数在教学、科研和行政管理方面成绩卓著者才能获此殊荣。同年7月又被任命为材料科学及工程系副系主任。尤其是1978年他有幸与周志宏等一起,应邀赴北京参加国家教育部召开的座谈会。陈舜楑又满腔热情地投入他所热爱的教育、科研工作和行政管理工作。

  可惜的是,陈舜楑由于长年积劳成疾,不幸的事发生了。1978年,他出席北京座谈会期间,一位挚友觉察到他食欲不太好,似乎是有消化系统的疾病。回上海后他到医院检查,发现已是胃癌晚期。虽然经过多方治疗,但回天乏力,他于1979年 6月27日与世长辞,享年53 岁。他的过早辞世,是交通大学材料科学及工程系的重大损失,也是我国冶金、材料学界和教育界的一大损失。

  但是,陈舜楑为人师表的高尚品质值得后人崇敬。交大没有忘记他;同事、挚友和学生们更没有忘记他,陈舜楑的事业在他们的奋斗中向前推进。

 

胡赓祥 王永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