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大要闻
[上海教育电视台]陈恩桃:打13份工的交大男生[视频]
校内点播:陈恩桃:打13份工的交大男生[视频]
视频访谈文字内容:
主持人:晚上好,欢迎收看《学子》。如今的大学生打工做兼职很常见,今天我们的节目要为您介绍一位特殊的学生,他被身边的学生戏称为“打工王子”,为什么呢?曾经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他一周打13份工,这13份工的收入加起来是每个月1500块钱。这位“打工王子”有1500块钱月收入,看着4元一屉的小笼包,他却咽着口水舍不得掏钱,他把赚来的钱拿去做什么呢?
上海交大学生A:我觉得他是一个很实在的人。
上海交大学生B:能想得到的事都可以做得到。
上海交大学生C: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
上海交大学生D:刚好我们去他寝室,发现有好大一叠奖状,还有同学开玩笑说,你这地方太小了,我那地方多,把一些奖状拿到我那儿去放吧。
(陈恩桃出生在四川自贡市丰顺县的一个贫穷农村,父母都是普通的农民,家中还有一个比他小三岁的弟弟。自幼,陈恩桃学习刻苦,成绩一直十分的优秀。2003年他以全县第三名的好成绩,考入了上海交通大学农业与生物学院,然而当他只身一人来到上海的时候,一股自卑感却悄然而生。
陈恩桃:我当时是以高出录取线50分的成绩来的。
主持人:你成绩非常好,为什么会感到自卑呢?
陈恩桃:因为成绩仅仅是一个方面。来上海之后觉得很多地方不适应,比如说一个很简单的例子。我当时背着大包小包,从上海火车站出来之后,去坐地铁,去坐一号线。
主持人:没见过是吧?
陈恩桃:没见过。我是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出川。
主持人:坐火车也是第一次?
陈恩桃:对,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碰到地铁,不知道怎么进去,后来才知道要去买卡,买卡之后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卡是要插进去的,不知道往哪里插。后面还有很多人排队,自己(觉得)挺尴尬的。
主持人:是不是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有点格格不入?
陈恩桃:是的,因为我以前去过最好的地方就是我们的县城。到上海之后,觉得上海完全是一个全新的世界,自己来了之后有点手足无措。
主持人:那时候你身上带了多少钱?
陈恩桃:身上也就一、两百块钱。当时父母通过各种办法去借贷,向亲戚朋友借钱,向银行贷款,这样子一共给我6000元钱。
主持人:6000块?
陈恩桃:对,6000块。
主持人:在西部一个贫困的农村,6000块不是一个小数目。
(去学校报道的时候,陈恩桃得知自己可以申请贫困生助学贷款,他非常高兴。至少四年的学费可以暂时不用担心了。申请助学贷款之后,陈恩桃做了一个令人有些吃惊的决定,他把6000元钱原封未动地寄了回去。
陈恩桃:因为我觉得这些钱是要还的,而且借来得很不容易。父母挣钱真的是很辛苦,一分一厘都来之不易。我已经18岁了,已经成年了,我不想让父母再为我奔波劳累,我想应该让父母轻松一点。
(父母卸下了还债的重担,陈恩桃却开始挑起了生活的大梁,学费的问题暂时得到了解决,可是衣食住行每一样都急需用钱。为了让自己能够在上海生活下去,陈恩桃开始了自己的打工之路。令人吃惊的是,他居然一周打13份工!)
主持人:你找13份工,你给我讲讲你是怎么打的这13份工?
陈恩桃:我星期一到星期五主要在学校里面做几份工作。
主持人:这是几年级?刚入学开始?
陈恩桃:入学开始,一年级、二年级吧。学校里面做清洁、阅览室值班、网络管理员,这就3份了。
主持人:你做网管?你坐火车都是第一次,你在家里接触过网络吗?
陈恩桃:没有,我电脑都没碰过。
主持人:那你怎么去做网管?
陈恩桃:来之后,我就每个星期到图书馆去学一本电脑书,恶补自己的网络知识。
主持人:你每个星期就能学一本?而且是大学一年级的时候?
陈恩桃:对。
主持人:你的学习能力也的确不一样,很不一般。
陈恩桃:恶补之后,(我)通过了网管部的面试。面试很严格,有四、五百人报名,只录取二、三十人。
主持人:这样你都能录取?
陈恩桃:(我)很幸运。再通过一定的培训,(我)成为了一名网管员。
主持人:那你做得怎么样?
陈恩桃:只要同学的网络出现问题,我都是第一时间解决问题。我在四年期间没有得到过同学的批评。
主持人:真是不得了。你还说做清洁员?
陈恩桃:对。
主持人:做清洁员,打扫哪里呢?
陈恩桃:打扫楼栋的清洁。
主持人:哪里?是教学楼还是宿舍楼?
陈恩桃:宿舍楼,把楼层清理一遍。
主持人:这个是学校招聘的?
陈恩桃:对。
主持人:这个时候会不会觉得:都住在一起,这是同学的宿舍,你在那里负责扫地,脸面上有点抹不开吧?
陈恩桃:第一次、第二次觉得挺难为情的。我第一次做的时候早上起得很早,因为同学一般是八点钟起床,我就六点钟起床,免得被同学看到。早上很早就起来把地给拖掉,但是后来还是有人看到了,他们就问我,我就简单的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他们觉得挺好的。后来同学也都习惯了,我自己也习惯了。在做学校的学籍管理办公室助管,就是教务处的助管的时候,毕业生的学位证、毕业证要敲章,当时这个工作是我来完成的。我当时手上有学校的钢印、学校的红章,还有校长的章,我要把每个人的学位证和毕业证盖一遍。
主持人:最重要的印全在你手里。
陈恩桃:当时我觉得我是学校最有权利的人。但是到后来我就觉得,自己是学校里面最痛苦的人,因为毕业证有3000多份,学位证、毕业证加在一起6000多份。
主持人:6000多份乘以3的话,要一万多次。
主持人:对,一万多次,我就这样反复的敲,手全部抽筋了。因为我们敲章是有规定的,不能走出去,别人不能进来,我就一个人在房间里面敲章,就是这样子重复机械劳动,这样子重复一天把它做完。
主持人:这也是难忘的一个经历,这个工作很多人没有做过。
陈恩桃:是的。
(这样一份敲毕业章的工作,每小时的工资是六元,每一分钱陈恩桃都赚得很不容易,然而像网管、宿舍楼清洁、敲毕业章这些在校内的工作,已经算是比较轻松的了。恩桃还有许多其他的工作,经常需要风里来雨里去,赚这些钱就更加辛苦了。)
陈恩桃:还要做巡逻员,治安巡逻员,是暑假里面,正好是去年吧,去年台风“罗莎”来的时候,我在做巡逻员。当天晚上正好台风过上海,轮到我们巡班。晚上12点多骑自行车出去,被雨淋得全湿,只能把自行车靠起来,撑着伞走,后来也走不动了,怎么办?后来我们全部湿掉了,后来学校派了巡逻车把我们送回去,我们享受了一次高级待遇。我甚至还去带过小孩子,就是做保姆。
主持人:还做过保姆?
陈恩桃:也不算保姆。
主持人:我听说过,现在有很多高学历保姆,但是我今天头一次见。
陈恩桃:我们可能介于保姆和家教老师之间。我带过一个10岁和一个4岁的两兄弟,我的任务是陪他们吃饭、玩耍、读书。应该说一个是要教10岁小孩子学奥数,还要陪4岁小孩子玩。我每个星期六去陪他们一下午。
主持人:这真不容易,那你打这份工的时候,收入是怎么算的?
陈恩桃:收入不高,一个小时15块钱。
主持人:是按小时收的。
陈恩桃:我只要跟小孩子在一起,我就很开心,觉得自己回到了童年。我自己童年没有的快乐,或者说我现在已经忘掉的童年快乐,跟他们在一起时又重新得到了。还有就是我一个星期在校外做8份家教。
主持人:做8份家教?教各个学科?
陈恩桃:一般是数理化多一点。
主持人:这个是看到招家教的招聘启示去的?
陈恩桃:我们学校有专门的家教中心,我是通过家教中心找到的家教。我最开始的时候,普通话说得很不好,因为我语言功底比较差。
主持人:原来一直没有离开过家乡?
陈恩桃:没有,我们都说四川话的,说了别人就听不懂,听不懂怎么办?我开始是说慢一点,后来感觉还是不行,需要有人做翻译。
主持人:到这种程度?
陈恩桃:有些同学就成了我的翻译。
主持人:但也不是长久之计。
陈恩桃:对,后来只能通过自己在家教中不断去总结经验,不断让自己调整口音。通过大量家教,把自己锻炼出来了。我现在会说普通话,把四川话忘了。我回去挨家长、同学、老师骂,都说我忘本。
主持人:进城几年连乡音都改了。
陈恩桃:对,他们都听不出我是哪里人。
(如此超负荷的打工会对成绩和身体造成怎样的影响?陈恩桃如何渡过情绪的低谷?他又把赚来的钱用到哪里去了?广告后请收看《学子》——打13份工的交大学生。)
主持人:你打13份工,身体吃得消吗?
陈恩桃:还好。
主持人:还好?
陈恩桃:我觉得到上海这边来,这种状况不算很辛苦。跟在家里面做农活比,应该说差远了。
主持人:你是说打13份工的话,其实比起在家做农活你觉得还可以接受的?
陈恩桃:我觉得做农活给我的锻炼特别大,像室外37、38度的天气,你要到山上去收麦子,你全身都是麦芒,全身都会被割伤。
主持人:非常尖的,麦芒会扎到身上。
陈恩桃:然后你的鼻涕、你的口水全是黑色的,特别难受。而且一定要中午去,因为中午的时候脱粒最容易。
主持人:所以这样看起来,虽然打工比较苦,能在大学校园里进行学习,已经是很幸福的事了。
陈恩桃:我觉得我已经是很幸运的一个人。
(大一下半学期,一次在校园的布告栏里,陈恩桃偶然看见湖北罗田县一位失学儿童的经历,善良的恩桃十分的震动,他立即决定资助那个孩子完成九年义务教育。此后又有五名失学儿童陆续进入了恩桃的资助名单。六个孩子的学费对于经济上本就拮据的恩桃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他肩上的担子更重了。除了每天拼命打工,对于自己的日常开销,恩桃更是能省则省,近乎苛刻)
主持人:你看到四元钱一屉的小笼包子都舍不得花钱。
陈恩桃:我想很多地方能够节约,尽量节约。我给自己写了个帐本,把每天花的每一笔帐都记帐,把自己挣的每分钱、支出的每一分钱都记帐,然后我会提醒自己要尽量节约。
主持人:打工赚了一笔钱之后,你为什么不先想到先把我的问题都解决掉了再说,你怎么自己的问题还有家用问题都没有去补贴,你就要先去资助别的学生?
陈恩桃:因为我觉得自己的问题并不是特别严重,我大学里面可以自给,还有我毕业之后我去找工作,能够把贷款还上。这些问题都不严重。但是这些学生如果没有得到帮助,对他们影响是很大的。很多时候他们就是因为100块钱上不起学,很多时候就是因为没有钱交一点点的费用就退学了。
(一周打13份工,造成了很大的精力分散,陈恩桃的学习成绩直线下滑。从小到大恩桃最自豪的就是自己优异的成绩,可是现在连这唯一的优势都不复存在。陈恩桃非常的苦恼,痛定思痛,为了做到打工学习两不误,他决定牺牲自己的睡眠时间来补习功课。有一阵子,他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就这样,成绩终于又提高上来了。对于儿子所经历的这一切,远在家乡的父母毫不知情,因为恩桃每次给他们打电话总是笑呵呵的。)
记者:你刚刚跟你妈妈说了些什么?
陈恩桃:她问我现在有什么问题吗?我说没什么问题。
主持人:是不是他们每次打电话来都会问你这个问题?
陈恩桃:对的。爸爸一般喜欢问我几个问题,问我现在学习怎么样?学习好不好?第一个先问学习。第二个问我身体怎么样?身体好不好。第三个问我现在生活有问题吗?反正我一般都是没问题。他们每次都这样。
(2006年陈恩桃在学校里创建了“思源社”。社团成员都是一些家境比较贫寒的学子,平时每周他们都下社区陪伴孤寡老人,给孩子们补习功课。暑假里,社员们就前往四川陈恩桃的老家,为那里的贫困学生送去福音。)
主持人:你把自己创设的这个组织叫“思源社”,要饮水思源?
陈恩桃:对,这个是我们交大校训“饮水思源 爱国荣校”(里来的),也是我一直的目标。因为我是得到很多很多人的关爱和帮助才能读上大学的。我高中的时候学费是减免的,大学里面国家也给我们奖学金,给我们助学金,让我们能够顺利完成大学。所以我觉得,自己是一直得到别人帮助的,应该思源、回报。但是我想一个人的力量渺小,我能资助五个,能资助十个,但是再多我就不行了,所以我就成立了社团,让我们大家在一起,让我们所有的贫困生在一起,去帮助学生。
主持人:成立“思源社”,你这个愿望是好的,但是需要资金,那时候你没有钱。
陈恩桃:我们没有任何资金来源,我们当时成立起来之后,我们要做活动怎么办?就只能靠我自己出钱。最多的时候自己垫付了5000多块钱。
主持人:都是你攒下来的钱?
陈恩桃:对,还有我得到的奖学金,把这些钱都拿出来。有一个故事让我特别的感动,我收到一封信,一封沉甸甸的信,是一个陌生人寄给我的。我打开一看,吓了一跳,里面竟然夹了1000块钱,他说在一个杂志上看到过报道,觉得非常的感动,他不知道我的地址在哪里,他就写了我们学校我的专业地址,把钱寄给我。他不知道我的帐号,就把钱放在信封里面。他说他不知道这个钱能不能寄到,但这是他自己爱心的一个奉献。那1000块钱里面只有9张是100块的,其它是零钱。
主持人:这就是当时那封信?
陈恩桃:对,就这样一封普通信寄给我,我觉得非常感动。后来他每个月寄100块钱给我,他说这个钱不管我怎么使用,他相信我。
主持人:你是不是感觉他也是一个打工的?
陈恩桃:对,我觉得他肯定条件也不好。
主持人:直到现在?
陈恩桃:对。
主持人:已经有多长时间了?
陈恩桃:已经有5个月了,我把他的钱都收集起来,然后用来资助学生。
主持人:这个人现在是谁你也不清楚?
陈恩桃:我知道是谁。
主持人:现在已经知道了?
陈恩桃:对,因为我们在信里面交流过。我非常感动,我觉得其实我们社会上每个人都有一颗爱心,只是缺少一些渠道把它表达出来。如果我们都把它表达出来的话,我们的社会就非常和谐,我们的社会就充满了爱。
主持人:是不是由此也更加坚定信心,要把你这个事情做下去?
陈恩桃:对。虽然说我遇到很多困难,我们社团没有钱,但是很多人都在关注社会的爱心事业,所以我们一定要坚持下去。我们去发动社会的力量帮助学生,这两年取得很好的效果。
主持人:具体的效果能给我们讲讲吗?
陈恩桃:可以的。通过这两年的努力,我们一共在社会上募捐到了16万多元钱。
主持人:去募捐?
陈恩桃:对。我们从去年到今年一共资助了570多个学生。
主持人:全国各地的吗?
陈恩桃:全国各地的。还有我们免费培训了35名乡村教师,我们在四川建立了6个留守儿童之家……
主持人:你现在做研究生了,现在一周打多少份工?
陈恩桃:我现在有个半职工作,在学校里面有两份老师的工作。
主持人:是什么?
陈恩桃:一个是在学生处做兼职老师,负责全校学生的贷款。第二个是我在生活园区做楼栋的生活教师,指导一个楼栋学生的学习、生活。
主持人:也就是说,你现在的兼职工作开始固定化了?
陈恩桃:对,开始固定化了。
主持人:你现在的经济情况怎么样?
陈恩桃:跟以前差不多。
主持人:一个月还能保证一两千的收入?
陈恩桃:一千多吧。但是支出也很高了,因为现在一个是我要还贷款,本科时候我贷了四年的贷款。
主持人:上了研究生就要开始还。
陈恩桃:还贷款。还有一个是我弟弟在上海读大学,我每个月要给他生活费。
主持人:你的弟弟也考到上海来了?
陈恩桃:对,他在上海工商外国语学院。
主持人:哦,这样。
陈恩桃:我每个月给他生活费,还有我自己的费用。
主持人:很多学生在大学期间都选择过一种边学习边打工的方式,你觉得一个学生在理想状态下,应该是全身心地投入学业呢?还是应该进行一些打工这样的社会事务?
陈恩桃:我觉得学习是第一重要的。首先要把学业搞好,因为我们学生的天职就是学习。我想我这条路走得比较辛苦,可能走得有点偏激,但是我想他们以后会走得更好。
主持人:现在陈恩桃超负荷一周打13份工的日子已经结束了。如今他担任兼职教师,每个月有一千多元的工资收入。他的故事让很多人十分感动。然而作为学生,学业还是第一位的。如果过度打工耽误自己的成绩和身体似乎就不值得提倡,但是如果能怀着一颗感恩的心,带动周围的人一起来奉献,这就有更多的意义。从这个意义上说,陈恩桃的精神是值得褒奖的。好,感谢收看今天的《学子》,下期我们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