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大记忆
复校徐家汇
— 交大记忆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经过长达八年艰苦卓绝斗争,中国军民终于赢得了抗日战争的胜利。消息传到重庆九龙坡交通大学,师生们个个奔走相告,齐鸣爆竹,整个校园沉浸在一片欢乐的海洋当中。大家敲着洗脸盆,热泪盈眶,兴奋若狂,快乐得跳了起来。“忽闻日寇报投降,喜泪横流润侵裳。山上喧腾游火炬,破书漫卷下川江”。这首交大电机系1946届校友崔季周仿杜甫《闻官军收河南河北》原意的赋诗,道出了此时交大师生们的心情。
从重庆到上海有三种交通途径,第一种是乘飞机空运,5个小时就可以到达,但是绝非一个偌大的交大所能够行得通的。复员开始时,有十几位教授因受命回沪接收而享受这种高级待遇,之后就只能靠水陆两路了。第二种是走陆路,先乘汽车走川陕公路到宝鸡,再到西安乘火车到沪,总共约花3周的时间。第三种是轮船,只要包得一条大船,一千多学生一起上船,顺流东下,十天半月也可以到沪,且坐船不像走陆路那样费劲和麻烦。可是大后方各部门各学校争着复员东迁,各路交通拥挤不堪,一票难求,哪来这般巨型客轮,于是复员只能分批陆续搬离重庆。
9月间,学校组织复员委员会,制定了先高年级后低年级的搬迁原则,有条不紊地组织学校复员东返。好在当时实际主持造船系的辛一心教授一方面在交大授课,一方面又任招商局船务处副处长,正主持修复复员专用船只。9月下旬,辛一心联系到刚刚修竣的“江建”号轮船,搭载着造船系教师和三四年级学生离开重庆沿长江东下,10月初抵达上海,开始了迁校建设工作。造船系师生虽然是全校第一批返沪的幸运者,但是乘船的条件很差。据当年曾经乘坐该船的1947年届校友何志刚回忆说:“全部同学睡在四周通风的双层甲板间,用自带的被单挂起来避风雨,每日三餐是自备的干粮。那时可没有方便面,只能用馒头和窝窝头充饥。船过三峡不久,就在城陵矶滩头搁浅。一连数日,粮断水尽,不得已只能把亲友托带的四川榨菜和云南大头菜打开。馒头早已硬得咬不动,只能用冷水泡着吃,同学们称为‘原子弹’”。
第二批四年级师生140人搭乘“鸿达”号轮船,于10月24日从渝校启程东迁,11月初会合于上海校园。第三批主要以教职员、家眷和部分二年级学生为主,有340人。当时设法借来没有动力的旧军舰“法库”号,并肩绑在一条小火轮上拖行,要通过处处是暗礁险滩的三峡,实在艰险的很,一不小心就会船破身亡葬鱼腹。待到小心翼翼地穿过三峡之后,航行就比较顺利了。“法库”号于12月中旬到达南京。听说从南京拖到上海还有三天的时间,早就归心似箭的师生实在忍不住了,不少人弃船登岸换火车直奔上海。至此,三四年级学生已全部到校,并陆续上课。
一二年级的复员按照计划放在假期当中进行,可是因大后方各机关纷纷开始复员,水陆交通更为紧张,致使交大复员进程一拖再拖。学校在1946年1月就联系好了一艘“永利”号轮船,可是到2月中旬才得以成行,载着第四批以二年级师生为主的450余人,经过半月航程抵达上海。3月15日,第五批复员师生及眷属约870人,当中以一年级新生及部分二年级学生为主,改由陆路经大西北返回上海。穿巴山蜀水,越秦岭险关,到西安后换乘火车,西安至潼关的路面不好走,行进缓慢,遇到爬坡,火车甚至还不如人走得快。学生可以下车沿着轨道两边小道徐徐前进,要上就上,要下就下,并肩而行,互相呼应。甚至有一段爬坡,火车实在爬不动了,全体同学就下车帮助推火车,两边各排成一行,双手用力推着车皮,哼哼哈哈,匍匐前进,居然将这一庞然大物推过山坡,师生们上车后,火车逐渐加速前进……经过一个多月的艰难行程,从陆路出发的最大一支复员队伍总算在4月踏进已绿草茵茵的交大校园。8月暑假期间,留守渝校的最后一批教职员及眷属150余人,带着大批图书、教学设备仪器、文件、账册等物,搭乘重庆佛亨轮船公司的“国庆”轮离开九龙坡。行至九江湖口,拖挂的两艘木船中的一艘失事沉没,致使包括图书、文件、账册、设备仪器等共50箱公物及59件教职员私人财产全部卷入江底。直到8月底,这批历尽艰辛的复员队伍终于抵达上海。至此,渝校2040多名师生员工几乎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分六批经水陆空各路陆续回到上海,复员工作全部结束。九龙坡校园被教育部拨给国立女子师范学院(现西南师范大学)作为校址。
1947年7月7日,国立交通大学机械系三六级师生留影
抗日战争的胜利,同样也极大鼓舞了沪校师生员工,经过长达八年屈辱负重的生活,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地回到近在咫尺的徐家汇校园了。原沪校理学院院长裘维裕教授,在汪伪接管交大时愤然离开耕耘近20年的母校,闭门谢客,过起了艰辛贫苦、深居简出的生活,是为当时沪上有名的“反伪六教授”之一。终于等到胜利的裘维裕这时挺身而出,第一个赶到徐家汇交大校舍,保护及协助接收残存的仪器设备,使之不再遭受损失。沪校的广大师生也纷纷回校,投入清理、搬运等恢复工作,争取早日会合渝校师生开课。
当占用交大校园长达7年之久的日本东亚同文书院仓皇撤离的时候,沪校师生欢天喜地地清理伤痕累累的校园,准备从狭小分散的租界校舍搬入数年来可望而不可即的宽敞校舍;渝校师生也正怀着游子般归心似箭的热情,从水陆空各路分批踏上复员之路。然而,国民党军队新六军某部却开进了校园,把学生饭厅当弹药库,工程馆作营房,体育馆、铁木工厂当马厩,容闳堂、中院、图书馆等处住满了吊儿郎当的大兵们,把个原本千疮百孔的校园弄成乱糟糟的军营。他们以“抗日功臣”自居,不可一世,终日在校内吵吵嚷嚷,肆意寻衅,严重阻碍了百废待兴的复员建校工作。一日,一名校工阻止士兵们任意搬运校内家具,却被他们拖到“营房”里吊起来毒打。总务长季文美闻讯匆匆前去交涉,哪知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也遭到围殴,被打成重伤。全校师生难耐怒火,愤慨异常,当天就罢教罢课以示抗议。新六军最后不得不向交大师生道歉,并表示要赔偿损失,处分打人凶手,且限期全部撤离交大校舍。最后,教务长李熙谋通过关系,找到了京沪地区受降主官汤恩伯,驻军才于1946年7月全部撤出校园。
陆续复员的渝校学生先后在徐家汇校舍复课,先期到校的渝校教务长李熙谋正会合原沪校裘维裕、陈石英等教授,对法租界沪校进行接收,准备会合并校上课。然而,1945年9月底,国民政府教育部却下令解散南京中央大学,将沦陷区专科以上的公立学校定为“伪学校”,一律关闭整顿。原本在教育部默许下忍辱接受汪伪接管的沪校交大,顿时成了“伪交大”,学生需甄审,教师被停职,师生陷入了迷茫愤怒之中。经过中共地下党组织的发动,在社会各界的同情支持下各校师生群起力争,教育部被迫取消甄审,于年底成立“国立上海临时大学补习班”,在交大校舍开学上课。学生以交大沪校近700名学生为主体,另外还包括从上海大同大学、雷士德工学院、南京中央大学高年级部分学生(南京中央大学学生中包括张公纬、杨士琦、江泽民等人)。
物理系方俊鑫老师与同学在徐家汇校园合影
起初,临时大学的学生与渝校复员学生虽然同校上课,但是由于交大与“临大”的现实差别,再加上部分人心存“正统”与“非正统”观念,两部分学生在思想上存在着一定隔阂,因此仍然各自为班,各自有自己的班长;学生会也分别成立,重庆的称交大学生会,上海的称临大学生会,宿舍也是各自分开。1946年6月,上海临时大学补习班补习期满,经过考试合格,707名学生分发至国立交通大学上课。在合并上课的基础上,交大地下党组织通过深入的群众工作,消除学生之间的隔阂,逐步改组两个学生会,选举成立统一的学生自治会,使交通大学的全体学生联合成为一个整体。
作者:杨莉莉辑自《三个世纪的跨越》(盛懿孙萍欧七斤编著)
单位:档案馆(党史校史研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