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心 · 印迹

沈友益:长河中的涓涓一滴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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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语:百年初心历久弥坚,栉风沐雨笃定前行。2025年是上海交通大学党团组织成立100周年,也是学校“十四五”规划收官、“十五五”规划谋划之年。为弘扬伟大建党精神,从党的百年伟大奋斗历程中汲取继续前进的智慧和力量,感悟革命先辈和交大楷模的初心与使命,上海交通大学党委宣传部与档案文博管理中心联合设立“初心·印迹”栏目,陆续刊出交大百年党史工程党史人物口述采编的部分成果,以飨师生校友及广大社会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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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友益(1928-2022),浙江嘉兴人。编审。1947年考入交通大学运输管理系。在校期间参加革命,1948年2月加入中国共产党。1949年7月,以学生代表身份出任交大校务委员会委员、常务委员。1951年7月毕业留校工作,历任主任委员办公室秘书、政治辅导处青年科副科长。1953年3月调至北京工作,后任国家教委高等学校理工农医教材办公室副主任、国家教委图书情报管理办公室主任(正局级)、中国教育图书进出口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2019年12月4日,沈友益接受上海交大党史工作人员专访,讲述了少年求学交大和思想成长历程,以及迎接上海解放、建设人民的新交大的留校工作经历。

辗转求学最终选择交大

我的父亲沈孝凰是竺可桢先生的学生,毕业于南京高等师范学堂(简称“南高师”)地理系,后来在南京紫金山天文台搞气象预报工作,是中国第一代从事天气预报的专业人员。1932年,竺先生推荐他到德国去留学。他在德国生病,于1935年病逝。那时我8岁,我最小的弟弟都没见过父亲。

父亲去世以后,我的母亲姚含英在家乡浙江嘉兴的一个乡村小学里教书,一人抚养着我们三兄弟。竺先生知晓我家情况后很关心,他说在乡村小学教书,孩子受教育的机会差。他请秘书诸葛麒把我母亲介绍到浙江大学工学院做书记,即抄写公文的抄录员,月薪40元大洋,这样我家的境况有所改善。

可是好景不长,1937年7月7日,日本发动全面侵华战争。母亲带着我们跟随浙江大学内迁,最远一直到广西,艰难困苦至极。后来浙江大学在浙江龙泉办了一个分校,我家就回到了龙泉分校。这期间,我读了小学和中学。当时浙江省办了一个联合初级中学,我从这个中学毕业后,考进了浙江省联合高级中学。1945年抗战胜利后,我就回到杭州。1946年,我在浙江省立杭州高级中学(简称“杭高”)读完二年级后,还没毕业,就考上了英士大学,在英士大学农艺系学了一年。

1947年的暑假,我又报考大学。当时的大学是一个个考的,我报考了两所大学。一是交通大学的运输管理系;另一是台湾大学,因为台湾大学的陆校长是我父亲在南高师的同学,他推荐我上台大的农化系。当时,交大最有名的是工学院,其中电机工程系最难考,录取率最低;其次是理学院,还有管理学院,运输管理系学生毕业后可以从事铁路方面的工作,当时铁路被称为“铁老大”,职业比较稳定,待遇也比较好。我考虑到家里的实际情况,抱着早日为母亲分忧的想法,最终选择了交通大学运输管理系。

“乌云遮不住太阳”

1947年我考进交大后,头一个就碰到了住宿问题。学校规定上海市新生一律走读,外地新生自行解决住宿问题。上海同学都可以回家住,有的同学骑自行车,有的同学乘小包车,这是家里有钱的。但是我们外地同学没宿舍住,怎么办?我们外地同学就联合起来,要求学校解决住宿问题。经过反复地交涉,最后校方同意让我们住进中院一楼靠图书馆那头的一间大教室。我们四〇级(即1951届)所有外地的同学好几十人,不分什么系,都住在这间大教室内,人挨人,打着地铺。后来条件改善了,我们搬到了中院的三楼。三楼房间也比较大,一个房间能住一二十个人,是双层床。当时跟校方交涉住宿问题的几个学生代表,我是其中的一个,也算为新同学做了一点工作。

【图02】大学时期的沈友益.jpg

大学时期的沈友益

随后,学校举行迎新大会,我被推举为学生代表发言。当时我在进步书刊上看到一些支持进步力量的文章,比较喜欢,其中有一句话在我脑海里印象比较深,所以我发言讲到最后,就说出了这句话:“乌云遮不住太阳,太阳终究是要普照大地的。”因为1947年的时候,经过了护校运动和“五二〇”反饥饿、反内战、反迫害运动,交大的同学经过了斗争的锻炼,所以大家听到这句话,都热烈鼓掌。四〇级造船系有位同学叫严祖礽,会后他跑过来握着我的手说:“你讲得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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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时期的严祖礽

过了不久,严祖礽说我们有部分同学组织了星光社,请我一起去参加。星光社的英文名字叫Star Light Club,其实是地下党四〇级支部的一个外围积极分子组织。于是我就加入星光社,参加了一些积极分子的活动。

   我印象比较深的是1947年冬天的“救饥救寒”运动。那时候,交大徐汇校园邻近法租界,靠近铁路那边是棚户区、贫民窟,住在那里的老百姓生活很苦,我们到棚户区去访问过。记得有一次,我们还到一个舞厅去劝募寒衣。当时身边的同学编了个小调:“募寒衣请捐助,要募寒衣千万件,寒衣送给穷人穿,穷人身上没衣服。”

【图04】1947年12月26日《大公报》刊登的关于交大学生参加劝募寒衣活动的报道.jpg

1947年12月26日《大公报》关于交大学生参加劝募寒衣活动的报道

还有一个重要的活动是1948年1月上海多校支援同济大学“一·二九”运动,我们交大去了二三十个人。后来我们才知道,时任同济大学党总支书记的乔石领导了这一次斗争。乔石在改革开放后担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我们交大去的人先是在同济大学校外声援,与封锁同济大学的反动军警对峙,后来我们又冲到了同济大学礼堂。半夜以后,军警开始抓人了。各个学校的特务都来指认本校学生,特务都戴着上海的“罗宋帽”,只露出一双眼睛,不让大家看见他们的真面目。最后我们交大去的二三十个人都被集中在同济大学的一个屋子里头,被关了一夜。第二天,学校训导处把我们领回去。后来学校出布告,我们每个人被记了两个小过,并且取消公费。取消公费对我们这种贫困家庭出身的同学来说影响很大。当年寒假我回家的时候,家里真的很困难,我母亲把家里最后保存的一点小金银首饰拿到当铺里去当掉了。

在交大加入党组织

同济大学“一·二九”活动之后,严祖礽来找我,说学校有地下党组织,问我愿不愿意参加。我当时参加了一些斗争,认识和觉悟逐步有提高。但是考虑到我的家庭,我还要帮助母亲解决家庭经济的困难,我就跟严祖礽说,我其他方面倒是不怕,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母亲,我如果参加地下党,被国民党抓去杀害了,那么我家里会增加很多困难。严祖礽说:“我们只有把全世界的劳动人民都解放了,把全世界的母亲都解放了,这样我们才能够解放自己。”后来,他又带了一些党的刊物给我看。当时我读了毛主席的《目前形势和我们的任务》这篇文章,很受启发。经过了多次斗争和一些学习后,我对严祖礽表达了参加中国共产党的决心。

1948年2月,我正式加入中国共产党,严祖礽是我的入党介绍人。几天后他告诉我,组织上已经批准我入党,让我与区委组织员吕甦在校内一处地方持标志物接头宣誓。宣誓的时候就我和吕甦两个人。我对宣誓内容始终牢记在心头。

我入党后,初期是在严祖礽的领导下做班级群众工作。1948年春天,地下党组织我们到杭州旅游。通过旅游的方式吸引了很多同学参加。我们在杭州瞻仰于子三墓地,于子三是浙江大学的学生会主席,他被国民党特务秘密逮捕后,在监狱里遇害。

到了五六月间,我们动员同学参加反美扶日游行。我们结队到外滩示威游行时,学生喊的口号是“反对美帝国主义扶植日本”;游行队伍回来经过南京路时,上级传达下来要加一个口号“反动政府要垮台”,口号的政治性更加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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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8年6-7月,交大学生自治会出版的进步刊物《激怒的铁流——反美扶日运动在交大》

“小解放区”的革命工作

那时候的交通大学等于是一个“小解放区”。当时交大有3个学院,工学院、理学院对学生数理化要求比较高;我们管理学院有财务管理系、运输管理系、电信管理系等,学生理工课程的基础稍微弱一点。同学们都比较进步,我们四〇级同学都加入了年级性社团四〇社,还有同学参加山茶社等进步社团。1948年秋季开学以后,管理学院从一年级、二年级到三年级都有地下党员。我们二年级党员人数比较多,我们班陈如庆、王寿彩、李钟英都是我发展的党员,还有财务管理系叶红玉,电信管理系张立秉、梅焕洲、金经乾及一位女同学也都是党员。运输管理系一年级有三个地下党员,曹子真、李相文和一位吴同学。比我们高一级的班级里,运输管理系夏宗芳、电信管理系高友明是党员。在地下党的工作中,我们管理学院是比较有成效的,于是成立了管理学院分支部。顾虽愚代表总支兼任我们的党支部书记,支部委员有夏宗芳和我。顾虽愚是化学系的,学习很好。

后来交大地下党总支考虑到斗争愈来愈尖锐,学生自治会干事有被国民党反动派逮捕迫害的危险,决定以“班级”名义竞选干事。学校举行化装游行等班级竞选活动,搞得很热闹。我们运输管理系二年级成功当选学生自治会干事,第一个派去代表班级参加自治会工作的是楼齐义。这时候党总支决定成立学生自治会第二线党组,把我从管理学院分支部抽调出来,担任第二线党组书记。张仁昶代表党总支联系我们第二线党组,他是一位很优秀的同志,新中国成立后在一机部工作,但很早就去世了。第二线党组成员中有土木系的陈帛,我和他在图书馆接的头。还有钟允若和一位姓丛的同学。另外,我们跟工人党员朱骏联系也比较多。

【图06】交大校园内班级竞选游行的行列(1948级电信管理系校友李均提供).jpg

交大校园内班级竞选游行的行列(1948级电信管理系校友李均提供)

我当时参加了1948年底开始的护校应变斗争。当时交大各个系都成立护校委员会,我们运输管理系成立得比较早,师生员工都参加了,共同反对迁校。陈如庆是护校总部党团书记、政治委员,他是很细心、很坚强、很勇敢的一个人。护校队整夜纠察值勤,很辛苦。到了下半夜,学生自治会煮了一锅片汤,让队员们暖暖身体。我们非常支持陈如庆的工作。

还有一件重要的工作就是1949年3月参加真假和平辩论会,穆汉祥是正方主辩,我是助辩。穆汉祥是党总支委员,又是民众夜校的负责人。他的发言铿锵有力,揭穿了国民党“假和谈”的阴谋。后来有人告诉我说,这个辩论会的效果很好,但是有一个缺陷,就是把辩论的同学暴露了。那人说,当时有特务分子在问我是谁、哪个年级的。估计特务分子认识穆汉祥,但不认识我,所以在打听。上海解放后在我们发现的特务机关“黑名单”上,3张黑名单上有我的名字,其中有一张上面写着“思想左倾,活动积极”八个字,这就是给我扣的罪名。

这一时期党做了很多工作,大规模地发展“新民主主义青年联合会”(简称“新青联”)。我们班上有几个青年军学生,跟我们接触比较多,我们也发展他们加入了“新青联”。

交大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阵地,就是黑板报。负责黑板报的是我们运管系三年级同学张利华。他们从国民党公开的报纸上找新闻,比方说“国军”从许昌转移,就是国民党败退了。每天黑板报前都挤满了人,大家争相阅读。当时还有一张报纸叫《交大生活》,是蔡元培女儿蔡睟盎主持编辑的。我们还组织进步同学学习《新民主主义论》《大众哲学》等书刊。

再有一个活动就是唱革命歌曲。在反内战和护校运动的时候,当时的革命歌曲是《古怪歌》:“往年古怪少,今年古怪多,板凳跳上墙,灯草打破了锅。……半夜三更里,老虎闯进了门,我问他来干什么,他说保护小绵羊啊。”《茶馆小调》:“诸位先生生意承关照,国事的意见千万少发表。谈起了国事容易发牢骚,引起了麻烦你我都糟糕。”《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团结就是力量!”这是第一代的歌曲。后来又换了第二代革命歌曲,唱《解放区的天》,“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还有《我们的队伍来了》,“我们的队伍来了,浩浩荡荡饮马长江。”

【图07】1949年4月1日印行的歌曲集《我们的队伍来了》.jpg

1949年4月1日印行的歌曲集《我们的队伍来了》

“四二六”大逮捕和上海解放

1949年上海解放前夕,我们商量,如果国民党冲进校园来抓我们,我们要组织抵抗。这不是我个人的意见,比我们高一层的上级也在考虑这事。我,护校总部的陈如庆,还有“新青联”的好几个人,我们打算以体育馆为据点来组织抵抗。如果国民党军警冲进学校来抓我们,我们都集中到体育馆去。当时设想,工程馆的课桌连带着椅子,最重,可以搬到体育馆,把门顶住。我们在体育馆抵抗,直到解放军来支援我们。我们还听市里面的传达说,如果有大逮捕的消息,报上会登一个新闻,警示大家做好准备。我们就派人天天盯着报纸,但没有发现什么消息。所以“四二六”大逮捕的时候,事先没有警报。

4月26日凌晨,一听国民党军警冲进学校来了,我当时住在上院的阁楼上,立刻就冲下来,想往体育馆去集中。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路口都是国民党的军队。他们用装甲车冲破执信西斋那边的篱笆,冲进学校后迅速布防。这些特务分子、警察根据黑名单一个一个地去抓人。我一看冲不过去了,便又返回到上院的阁楼。幸好阁楼旁边有个小门,我把小门打开,爬到旁边四楼屋顶的屋架上。国民党军警还真到阁楼上来找人,他们打开小门,用电筒扫视着屋架,我躲在那一动不动。他们看了两眼,没有发现人,就撤走了。据说军警里有同情共产党的人,也有敷衍了事的人。我们的学生自治会主席林雄超,他跑到执信西斋附近的化粪池旁,躲过了国民党军警的搜捕。严祖礽呢,本来黑名单里没有他,但因为他没有带学生证,结果被认为身份不明而遭到逮捕,他也是被抓捕的职务最高的地下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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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年4月26日大逮捕时,布置在交大校门口的反动军警特务

“四二六”大逮捕后,我把随身带的一些照片和信函都扔在厕所里,然后躲避到我亲戚家去了。紧接着,我们组织了纠察队和宣传队,我参加的是纠察队。后来,大逮捕被捕的同学有一半被保释出来了。就在我们零星活动的时候,穆汉祥和史霄雯在校外被特务学生盯上后被捕,两个人最后被杀害在闸北宋公园。上海是5月27日解放的,他们在5月20日被害牺牲。认尸的时候,我也一起去了。穆汉祥牙齿没有了,是此前被国民党骑兵撞掉的;他的手臂有点变形,是因为在重庆当工人的时候折断过。我们是从这两方面辨认的。史霄雯有一张写了自己名字的小条子放在一条领带中。后来他们两位被安葬在我们交大校园里,他们是大逮捕之后牺牲的革命烈士。

5月27日上海解放的那一天,我亲戚跟我讲,解放军已经进城了,我就向他告别回学校去。虽然天上有飞机盘旋,周围还有零星的枪声,但是我回到校园的时候,大家欢声一片,不少人已经回来了。当天晚上我们彻夜没睡,都很开心,准备着写标语,第二天就欢迎解放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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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年5月,欢庆解放时交大学生扭秧歌

毕业留校和调往教育部

上海解放后,学校建立了校务委员会。一方面,我在地下党党总支和四〇级党支部领导下,在管理学院做了一点工作;另一方面,我比较低调、稳重,所以总支的同志对我印象还不错,商定校务委员会成员的时候,就让我以学生代表身份担任常务委员。还有一位学生代表是张立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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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年7月29日,上海市军事管制委员会令交通大学成立校务委员会(文高教字第壹号令)

1951年上半年,我们临近毕业。我们是第一届统一分配的毕业生。秦关湘、谢辰椿、朱炳辰和我等四五个同志被指派做统一分配的工作,赵富鑫等很多老师也帮着我们一起做。朱炳辰从校友中募捐了一笔钱,出了一本纪念册《交通大学一九五一级毕业纪念刊》。我们1951届全体同学,包括很多上海同学,最后都服从统一分配。有位同学被分配留校做人事工作,可他还坚决要去大西北,可见当年学生的观念和激情。

【图11】《交通大学一九五一级毕业纪念刊》刊登的部分运输管理系同学照片(上排右二为沈友益).jpg

《交通大学一九五一级毕业纪念刊》刊登的部分运输管理系同学照片(上排右二为沈友益)

毕业后,我留校在主任委员办公室做秘书工作,这是学校行政的一个重要工作。我在交大工作了几年,参加了几项工作。一是我上班以后,正好碰到上海刮台风,我们连夜到学校里查看风雨情况,后来知晓有些工人家里漏雨情况严重,我们就向军管会高教处反映。高教处有一个处长叫凌彦,对我们交大特别好。他说这些人住的地方太差,你们是不是想想办法,我们支援点经费。那时学校正好有一个仓库空出来,我们就此来申请,高教处很快给我们拨了笔钱,后来盖了好几间工人住房。

二是知识分子的思想改造运动。周恩来总理在中央做动员报告,华东地区是华东军政委员会领导做动员报告,在做报告前,让舒同召集若干个重要大学的同志去汇报教师状况,交大派我去了。这次会上,大家谈的问题都是事先做过调查的,都有具体的事例。我对那次会议印象很深,大家觉得我们大学的知识分子和教师,第一是爱国的;第二非常敬业;第三追求进步,拥护共产党和社会主义;第四有真才实学。会上我补充了一点交大特有的情况,就是我们的老师很多在企业里工作,有些老师本身还是企业老板,所以教学和实践联系得比较紧密。回校后,我向参加系务委员会的同学们传达了会议内容,大家觉得这个会开得很好。

三是“三反五反”运动。学校里分了好几个组,其中我负责工务组。当时华东革大已经派了很多干部来学校,他们工作很有经验,口才也很好。李培南是长征老干部,出任交大首任党委书记。万钧是政治辅导处处长,我后来在他领导下任青年科副科长,祖振铨是科长。高校的知识分子很多都是很好的同志,很有水平和能力。

我参加校务委员会工作,还负责过几次接待任务。陈赓筹建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时,到我们学校来考察。我带他们参观,在物理系看了新制作的一个机器——微波炉,那时算是新产品。班禅额尔德尼来校访问,我们学校组织了一个欢迎会,我也参加了组织工作。

这一时期,我和学校几位领导和教授打交道比较多。吴有训教授是我们校务委员会的主任委员,后调任中科院副院长,曾经是国民政府参加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会议的代表,很有地位。我到他家里去过两次,头一次我遇到他,他问:“你是不是做过地下工作?”我说:“我是交大地下党员。”他说:“你有什么意见,请告诉我。”但他任职时间不长,在校务委员会中主要管事的是陈石英、陈大燮、王龙甫。陈石英教授是副主任委员,他人很好,认为有些现象的确需要思想改造来改变。陈大燮教授是教务长,很负责任。还有王龙甫教授,他是秘书长,大小事情都管,业务能力也很强。

1953年,我调往北京工作。当时大区撤销,中央政府各部委急需干部。在这样的背景下,华东高教局一些干部被调到中央工作,同时把我、吴本厦等几位交大同志和华东高教局干部一起调往中央高教部。我是学运输管理专业的,被安排在工业教育司建筑运输科。从1962年起,我就专门做高等学校理工农医的教材工作,后来还包括文科的教材工作。一直以来中央都非常重视教材建设,时任中央委员会总书记邓小平,北京市市长彭真,教育部领导黄辛白、蒋南翔、杨秀峰,以及后来的教育部部长朱开轩、何东昌等,他们都亲自抓、实际抓。我们是普通的一兵,在中央这么重视的情况下,做了一点具体的工作。

【图12】1953年3月2日调沈友益去中央工作的函件.png

1953年3月2日调沈友益去中央工作的函件

交大是中国第一批现代工程教育高等学府,也是中国第一流的理工科大学,这是当之无愧的。交大又有光荣的斗争历史,所以研究党史校史,总结我们党在交大的斗争历史和经验,总结交大办学的经验,对于把交大办成世界第一流的大学,对于我们国家的工程教育建设,使中国成为世界上第一流的高等工程教育强国,都能发挥很大的作用。

我为我们党、为社会所做的贡献太微薄了,我就像长河当中的涓涓一滴水,是不值得一提的。我们交大出了很多优秀的革命斗士,出了很多优秀的专家学者,值得我们歌颂他们。

【图13】沈友益与采访人员合影(左起:孙萍、沈友益、沈友益夫人刘文华、漆姚敏).JPG

沈友益与母校采访人员合影(左起:孙萍、沈友益、沈友益夫人刘文华、漆姚敏)

本文原载杨振斌主编:《思源·初心》,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2023年版,第101-118页。有删节。

贾彦兴、游本凤
《思源·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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